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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lichen3729 發表於 2013-2-8 09:13

11樓的女孩-2

那聲音仍在響個不絕,是衛生間的便池發出來的,聽上去毛骨悚然,像是魔鬼在哭訴。我打開便池的沖水開關,水轟隆隆的沖下去,然而很快我就發現水漫上來了,下水道真的堵了,而且看水消失的速度,堵的還很厲害。我於是挽起袖子,拿鐵絲撈了起來。
  鐵絲伸下去,馬上感覺有東西在水底纏上了。我使勁的撈出來,黑糊糊的,帶著腐臭難聞的氣味,看上去象一些腐爛的布條,我把它扔到廢紙簍裏,繼續撈。然而撈著撈著,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頭昏腦漲,越來越不安。總覺得周圍陰氣很重,而且有種陰冷的視線——不知道在那裏,死死地盯著我,我的脊背上不停往外冒著冷汗。電燈這時候忽然猛然的亮了一下,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,接著它開始如鬼火一般的閃動起來,半明半暗。便池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,不停的發出巨大的呻吟聲,而且,裏面居然塞滿了各式各樣古怪的東西:我已經撈出了皮鞋的碎片,女人用的連褲絲襪,裙子的花邊,破碎的內衣,便池的口看起來很正常,可是撈出來的東西尺寸是不可能被完整塞進去的,我幾乎已經失去了繼續思考下去的力量,只是憑著不知那裏來的慣性一直繼續撈著不曾停下。
  幹的正累,忽然看見身邊的鏡子裏閃過一個影子,我沒看清,只見一抹紅色,“芙兒?”我高聲問到,然而聲音回蕩著卻聽不見任何的回答。我的脊背上開始有冷汗冒出來,轉頭回去看那便池,卻發現便池正在往外溢東西,暗紅色,咕嘟咕嘟冒著大小不一的泡,臭不可聞的甜膩腥氣,看上去像是血漿,我呆在那裏,喉間不自主的發出淒厲的慘叫!
  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”
  隨著我的叫聲,那逸出血漿的速度快了許多,霎時間我的腳下已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,便池口現在多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,因為堵住了不能出來,血漿便象火山爆發一樣,撲哧哧的變成許多股細小的噴射流直射到衛生間雪白的瓷磚上。
  我完完全全被這種怪異的現象驚呆了,連一步都移動不了,只在喉際發出“咯咯”的聲音。眼見著堵在便池口的那個東西被一點一點的往外擠,我的神經已經緊張的不能控制。隨著巨大的一聲“砰!”,那堵在便池口的東西被噴了出來,骨碌骨碌滾到我的腳邊,我不由自主的去看那東西,黑糊糊一大團,看起來卻有足球大,表面一根根虯結著發團似的東西,還有一塊暗褐色的毛巾包著。我想起我手上還拿著那根鉤子,小心翼翼的把那暗褐色的毛巾挑開,挑來挑去,發現居然是一條女式圍巾,毛巾的兩端還有細長的流蘇。毛巾裏面滿是黑黑的污垢和虯結成一片一片的發團,我把發團也撥開,頓時一股黑氣夾雜著腐臭的味道沖入鼻孔,接下來我的眼珠便盯在發團裏的東西再也挪不開——那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恐怖的東西。
  那是芙兒的臉。
  斑汙的臉,破損的額頭上一個烏黑黑的大洞,留著臭水,血污,和一條條類似蛆蟲的東西,額頭已經半腐爛,眼睛一只微張,一只沒有了上眼瞼,掉出裏面白刺刺的眼球,好象瞪著我,烏黑的舌頭從破碎的嘴唇裏伸出來,舔在地上。
  這時我並沒有看見鏡子裏有一個男人。
  我的眼睛完完全全在我現時的所見中定了格。
  然而身後的鏡子忽然發出了聲音,喀嚓,喀嚓,喀嚓。
  我僵硬的把脖子轉過去,看見——一個陌生的男人。
  一個臉部表情被極度扭曲的男人。
  就站在我的背後。
  那男人慘白的臉和極度驚恐的表情透過鏡子傳達給我。恐懼緊緊的攥住了我的咽喉,不能發聲。
  我手裏的鉤子“?鐺”的一聲,掉到地上。
  我暈死過去。
  不知過了多久,我才朦朦朧朧的醒過來,只見周身一片濃濃的白霧,摸出去什麼也沒有,空寂寂的,甚至連聲音也聽不見,頭腦裏翁翁作響。摸摸身上的衣服,早被冷汗浸透。我爬起來,摸不清東南西北的走,只希望有個出口讓我出去,好逃離這個鬼地方。
  不停的走,已經累的沒有力氣,我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體在挪動,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,手機完全和外面聯絡不上,連時間也停止了。
  忽然見看見前面隱隱有一點光亮,我喜極而泣,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那處光亮奔去,奔到近了,卻大大的失望起來,原來那只是一面鏡子。用盡了身上最後一點力氣,我再也沒有力量,也沒有信心爬起來,就靠在鏡子上,沉沉的睡去。
  我做了一個夢。
  我漂浮在半空中,象一只魂,一陣風,沒有人看的見我,我發現我在第十一樓,110號房間。房間裏很整潔,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尊塑像,一個30多歲的男人正在給模特寫生。
  男人紮著辮子,那辮子是捲曲的,對面的女模特眼裏有著羞澀,她披一匹白色的布,黑色的長髮波浪一般批灑在玉脂一般的肩膀上。看的出,女模特喜歡那畫家,畫家很專注,但是他筆下的那幅畫卻缺乏了一種生氣。他揉皺了畫,重新起筆再畫,然而反反復複卻沒有一幅滿意的。
  這時候那男人站了起來,面朝向我,我吃驚我居然認識他——應該說這個市里面有文化的人都應該認識他,是非常著名的美術新秀,擅長石膏塑像和雕刻,作品動不動就上百萬。
  但是我記得他成名不久就死掉了,死的很離奇,在浴室裏昏死過去,成了植物人,過不了一年就下葬了,很多名人參加他的葬禮。
  男人對著我的面孔顯得很痛苦,他仿佛因為自己做不出滿意的作品而失望之極,女模特眼底裏閃過一絲憐惜,她喃喃的說了些什麼,走到畫家跟前,然後把身上的布掀去了。
  然後是快的無法看清的鏡頭,重新正常時時間已經過了三個月,窗外飄飄的雪花。女模特憔悴了很多,腹部有不易察覺的微微隆起,他們在吵架。女模特落淚了,她哭的很傷心,然後沖到浴室裏嘔吐起來,邊吐邊哭,很可憐的樣子。男人點起煙,一根又一根狠狠的抽著,很快煙灰缸就滿了。他站起來,走到女模特的身後,把手放到她的後頸上,輕輕的撫摩她,然後他蹲下來,和她講話。
  我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什麼,只看見女模特漸漸停止了哭泣,男人起身拿了一杯水給她,她慢慢的喝下去了,然後她慢慢的倒在他的懷裏。
  他低著頭,我無法看見他的眼睛,他那樣摟著女模特很久很久,直到天黑下來。他站起身,女模特就躺在地上了,青白色的皮膚,看起來象瓷。畫家把她從地上拖起來,然後放在一張大的桌子上,開始往上面糊石膏。
  我竟是呆了。
  看著男人把那石膏注好,直到整個的成為一件藝術品,時間又過了一個月。這期間我看見了芙兒。她是悄悄的來這裏的,一個人,穿著白風衣,系著紅圍巾。來的時候沒看見畫家,又回去了。
  男人把那女模特的像擺在畫室的正中,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上面,女像肌膚柔膩似雪,表情溫柔,他雖然不在這裏住卻常來這畫室一坐就坐上一天,什麼也不幹,只是靜靜的欣賞那塑像。不久他開始塑造出徐徐如生的石膏像來,從那以後男人成為知名藝術家。
  芙兒又來了幾次,成為藝術新貴的男人在家裏接待她,芙兒看上去象個記者,她說好聽的話,拍照,然後,順帶著做做他的模特。後來芙兒自己來了幾次,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。她在房子裏也象那男人一樣,常望著裹著女模特屍體的塑像發呆,但是奇怪的,她常常望著望著就留下淚來。
  有一天芙兒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又來了,她把她的白風衣和紅圍巾隨意的放在塑像旁的工作臺上,然後坐下來,靜靜的看那塑像。她和塑像講話。然後她站起身來。很不湊巧,女像的手指部位不知什麼時候碰破了一塊兒,裏面露出一點芝麻大的黑色,這引起了芙兒的注意,芙兒小心翼翼的蹲下去查看,然而霎時她就明白過來了,那黑色一定源源不斷的發出臭味,芙兒捂著鼻子,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淚流滿面。她沒看見身後剛回來的男人。
  ……
  男人緊緊握住手裏的紅圍巾。紅圍巾漂亮的打了個結,結的正中間是芙兒那張漂亮臉蛋,然而臉蛋已經變成了醬紫色,舌頭也長長的掉出來,頭髮淩亂的批撒開來。男人一鬆手,芙兒就軟軟的躺下去了。男人抹抹頭上的汗,拿起鎬,怒氣未消地狠狠朝芙兒的額頭鑿去……然而他中途住了手,勒住芙兒脖上的紅圍巾,把芙兒往衛生間拖去。
  男人很快地在衛生間的地上和牆上粘了一層塑膠薄膜,在薄膜的上面用透明膠貼了無數張素描紙,直到厚厚的蓋滿浴室每一寸地方。男人把芙兒脖間的紅圍巾取下來,包住芙兒的頭,面無表情的舉起稿,一下,一下,向著芙兒的脖子鑿去……血飛濺起來,打在男人的臉上,嘴唇上,打在浴室裏慘白的素描紙上,然後順著牆的走式流下來,凝固,新的血跡再濺上去,流下來,凝固……
  我哭了。
  那男人把芙兒的頭鑿了下來,歇了一口氣,然後開始肢解芙兒的四肢,衛生間暗紅的牆壁已經凝固,再鑿時也不見血液飛濺了,男人不做聲的鑿著,重複一而再,再而三的單一動作,芙兒就這樣被他拆的七零八落。
  一天後,男人買回來水泥石灰,就在芙兒被肢解的屍體上築了個臺子,衛生間的地成了芙兒的水泥棺材。
 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。轉過頭,卻發現自己的身後浮著另一個魂兒。
  是芙兒。
  “你……”
  “我是鬼,沒錯。”芙兒冷冷的說。
  “怕我,對嗎?”芙兒不懷好意的笑了。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她仰頭長笑,喀嚓一聲,頭滴溜溜的滾下來,浮在半空。
  “你……”
  “為什麼要找上你,是吧?”芙兒的頭對我眨眨眼睛,“這裏的樓要爆破拉,在那之前不能把我頭上的紅圍巾取下來,我就一輩子不能轉世,一輩子都是個鬼,所以,要找個倒楣的人來當我的替死鬼啊。”她把舌頭伸出來,滴滴往下流著爛汙的血水,“嘖嘖,你真倒楣哦。”
  “芙兒,你受苦了!”我再也忍不住,一把沖過去,抱住了芙兒破碎的頭,淚水滴滴嗒嗒的流下來,怎麼也止不住。我這個成了鬼的男人禁不住大放悲聲,一輩子也沒有象這樣的悲痛,心痛的沒有感覺。
  “芙兒,你受苦了……”我翻來覆去的就這一句話,再也找不著其他的話來安慰她,只覺肺腑都掏空了般的疼。“芙兒,我,我,不怨,你,你實在,太慘了呀……我願意,替你的,只要,你來世,活,的幸福……我,實,實在不能,看,看你成為厲鬼呀……你,很溫柔的,也,很漂亮,是……是個好女孩……”我實在說不下去了,直哭到泣不成聲。
  過了很久很久,我已經哭的沒有知覺,只是咧著嘴,眼淚和鼻涕一起混著流下去,我也沒想到去擦,直到我感覺自己的手心是濕潤起來。
  我腫著眼睛去看手裏的芙兒,不知什麼時候淚水已經洗靜了她血污的臉頰和頭髮,她正在閉著眼睛哭泣,模樣卻象生時一般娟秀了,全無可怕之樣。
  “唐竹。”芙兒說。
  “唐竹,你救了我,也救了你自己。”她睜開哭紅的眼睛看著我:“謝謝,謝謝……聽我講一個故事吧,然後我們就該分別了。”
  “知道嗎?那個女模特是我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。她和那個畫家,有過一段情。後來她懷孕了,她告訴我,滿臉幸福的說,他們要結婚了。然而此後她卻忽然失蹤。我報了警,可是警方根本沒有去調查,因為那個女孩是孤單的一個人,她沒有父母,孤兒院長大的。我不能相信我最好的朋友不和我說一聲就悄悄的走了,我的知覺告訴我,她一定出了事。於是我就來自己調查。我是記者,可以很方便的接近那個畫家,可是我怎麼也找不著頭緒,只看見她的塑像就忍不住掉淚。”
  “後來當我發現事實真相的時候,已經晚了,我已經成了一個孤魂。因為死的很慘,鬼界不放我去投生,因為即使喝了孟婆茶,我強烈的怨念也會殘留著沒辦法去的掉。而我也不想這麼快就去輪回,我不想放過那個男人,我要玩死他。”
  “怨鬼的靈力是很強的,我花了一年才能夠隨意的運用這些靈力,然後我開始實施我的報復。那男人自從殺死了我以後,我每晚都在他的夢中,向他索命,他開始精神緊張,特別怕進浴室,於是他在浴室裏面裝上鏡子,這樣他可以看見他自己,就不會害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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